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哭母亲师道强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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哭母亲

师道强

我退休后写了近百万字的小说、散文和诗词等各类文艺作品,且多在省地市各大报刊杂志登载过。这些文章内容涉及我亲身经历的各种大小事情,但唯独没有一篇专门写我母亲的文章。这不是因为我不想写或不会写,而是不敢写。怕写中因伤心过度而中途撂笔。数日前,我看了我国文学大师季羡林回忆其母亲的一篇散文,题目叫『赋得永久的悔』,其文情深意切,感人至深。由此,我想到了我的母亲,不由潸然泪下,并有了写点东西的念头。今天是中元节,是祭奠亲人的节日,我鼓足勇气,打开电脑,用颤抖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敲出了这篇小文,以了结母亲去世十六年以来的心愿。

那是年的一个深秋之夜,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。我胡乱穿上衣服,瑟瑟嗦嗦地开了院门。门外的妹夫满脸焦急地对我说:「你妈病了,俺开车来接你,咱快回吧。」我颤抖地问道:「她咋啦?什么病?这阵在哪儿?」妹夫说:「脑出血,在医院。这阵恐怕快不行了。」我一听,脑子轰地像炸开了,一片空白。我机械地跟他上了汽车。这车是他拉煤的二手车,一路颠簸,头顶不时簌簌地落一阵碎炭粒,从领口钻进衣裳里,又凉又划皮肉,很碜人。我顾不得这些,只是裹紧衣裳,抵档着从四面八方吹进来的寒风,压着忐忑不安的心,一句话没说,医院,才机械地下了车,医院。

在急诊室里,我一眼看到的是平躺在病床上的母亲。她头发蓬乱,面色苍白,双眼紧闭,口中不住地往外嚅着白沫。大哥和小弟站在床旁与我相视无语。我从小弟手中接过棉球,俯身轻轻地给母亲擦去嘴角的白沫,但随着她的头猛然往上一仰,满嘴又涌出了一团白沫来。我突然一阵眩晕,棉球掉到地上,手托着床边,挪到旁边的一支空床上躺下来,好一阵才缓过神来。旁边的大哥看我好了点,才把母亲发病的情况断断续续告了我。原来,今下午母亲与邻居们打麻将,等打完人们走后,母亲去茅房久久回不来。大哥去茅房找她,只见她躺在地上,口吐白沫,虽睁着眼但已不能动弹。大哥急忙把她抱回家里放在炕上,她口中又喷射着口水和白沫,人也昏迷过去了。当人医院,经医生抢救后,开出了病危通知单。主治大夫说母亲是因高血压引起脑出血,像这么大年龄又出这么多血,危险系数很大。大哥又告我说:「早一个多月,母亲就说她耳朵里整日像拖拉机一样轰隆隆乱响,咱也没当回事。这回看了医生才知道,原来这是高血压、脑出血的征兆。」

我一听大哥之言,刹时脑蒙了,心中像刀绞一般,痛苦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原来,半个月前母亲曾来我家说过她耳鸣的事。医院耳鼻喉科看过。医生检查后说这是老年性耳病,没有什么大事,也不用吃药,以后慢慢就没事了。第二天母亲要回老家,我送她到汽车站,看着她上了汽车后就转身回家了。现在看来,我不是昏了心吗?母亲在耳鼻喉科看了没什么问题,为什么不再去内科检查检查?如查出是高血压,早点吃上药,还能发生今天这个事吗?还有,我让一个有病的农村老母亲独自坐车回老家,万一在路上出点事,我不是造孽吗……想到这儿,我恨不得扇自已几个耳光:我还是人吗?我痛苦地在心里流血流泪,直到十六年后的今天,也实在无法原谅自已……

▲图为作者与母亲

医院里昏迷了半个月,经过医生们的积极治疗和我们几个兄弟姐妹的精心伺候,半个月后她方清醒过来。她睁开眼,拉着我的手迷惑不解地轻轻问我道:「咱们这是在哪儿?我咋浑身没劲儿?」我忍着泪水道:「你有点小病。医院。」她有些迷糊道:「不是吧?我刚睡了一觉,梦到有个小偷正偷我手上的金戒指,你快摘下来,给你吧。」我装出一丝笑容道:「不怕!有我守着你,早把小偷打跑了。你就安心再睡一会吧。」

母亲手指上确实戴着个金戒指,而且关于这个戒指还有一段故事。那是早些年间,我舅舅的儿媳妇生孩子无人照顾,他们求我妈去伺候一段时间。当时,我舅妈快退休,无人接班,说好让我最小的妹子去顶她女上班。在这个时候他们求我妈去帮忙,我妈岂能不去?于是,已五十多岁的我妈扔下家,千里迢迢地去了我舅舅儿子家,低声下气地给人家小辈们当保姆。临走时,母亲还脱下手指上的老货金戒指,送给了我舅妈。这一切都是为了给我小妹妹找个工作啊。事后。我妹妹顺利地接了我舅妈的班,由农民转成了正式工人。后来,当妹妹知道母亲为了她把自己心爱之物送人后,妹妹特地给母亲买了一个金戒指。但谁又能说得清母亲为了自已的子女,还舍弃了些什么呢……

母亲虽然死里逃生,但后遗症很重,连大小便也无法自理。我们几个兄弟医院伺候。轮到我值班时,拿个小板凳坐在她床前,一夜不敢合眼。有一次,她说想尿但尿不出来,憋得小肚子疼。护士给她插上导尿管,但仍出不来尿。情急之下,我趴在她床前用口含着导尿管往外吸。当尿流出来后,我不知道什么味道,只觉得心里一阵轻松。一位同病室的病人对我道:「这阵像你这样的儿女们少了。听说你还是外贸局的大局长,完全可以出个钱找个伺候的人,可你还是没明没夜地亲自管,还这样地操心,真让人眼红啊!」我听了,微微一笑,心里却有说不出来的酸甜苦辣。我的这点辛劳比起母亲对我们的付出,是根本不值一提的。

母亲是一位勤劳善良的农村妇女,父亲是普通的一名建筑工人。他们含辛茹苦地把我们七个子女培养成人,而且又用他们无私的爱帮着我们一代一代地传下去。记得我妻子临产前,母亲扛着五十斤重的一袋白面,从老家到火车站,下了火车后又扛着走到我家。当时惊得我与妻子目瞪口呆。我埋怨她道:「这么远,又扛着这么重的面,也不打个电话让我去接你,累着咋办?」她擦着满头大汗,轻松地说:「村里人,习惯了。」那些年月,城里人买面用供用本,平均每人每月不过七八斤白面,其余全是粗粮。农村也不富裕。但母亲省吃俭用,磨了上等白面给我妻子坐月子吃,而她与我从不吃一口。有时妻子剩下让我吃,母亲还斜眼瞅我。当我们的孩子过了一岁多后,因我与妻子都上班无法照料,她主动把孩子接回老家去,一直精心照料,直到孩子到了上学年纪我们才接回来。眼看着我们子女们各家都过上了红红火火的日子,医院,这咋能不让人揪心地痛……

一个多月后母亲出院了。但她因留有严重后遗症不能自理,加上父亲也有病,所以我们当子女的商量,由每家轮流伺候一个月。大哥对我道:「你在外地回来不方便,我替你伺候,你只管出钱就行。」当然,我也只好如此了。母亲在病魔的折磨下,坚持了六年的时间,最后在一个夜晚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,悄悄地一个人走了。

▲图为作者全家福

那天清早,侄儿给我打来电话什么也不多讲,只说让我赶快回去。我知事情不好,慌张往回赶。进了村里小巷,老远就看到我家老院门上插着引*幡。我哭着奔进了院子,进了门厅,只见对面已停着母亲的灵柩,前面供桌上蜡光闪烁,香雾弥漫,后面立着母亲的黑白遗像,她似乎微笑着想与对面的亲人们说些什么。我见此情景,心肝俱裂,不由跪地失声痛哭,大声呼叫着母亲,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棺材上,跟随着她去九泉之下……

我后悔,真后悔!后悔当初没有给她看好病,后悔自已从16岁开始外出求学、工作,直到定居他乡,而不能时时陪她终老。什么学识,什么权位,什么尊荣,这一切的一切咋能比得上待在她身旁,让一辈子为儿女们操劳的她,轮到晚年时享受一下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呢?!此时,我和本文开头说的季羡林老先生有着同样的「悔」。但悔又能奈何?

有来生吗?!

丁酉中元节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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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作者-

师道强,男,年生,山西孝义市人,曾任介休市对外贸易局副局长、国际商务师,《介休市志》撰稿人。著有长篇小说《山水间》和《白雪梦》。其中《白雪梦》由《吕梁文学》和《孝义文艺》杂志连载。另有20余万字的诗词散文作品,其中多篇被各大报刊杂志登载。

来源

知彼(ID:zhibi)

本文首发于知彼

编辑

陈乐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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